似曾相识燕归来
从南边移居于此地已有半年多时间了。前些天,朋友打电话来,听到我阵阵咳嗽的声音,说道:你病了?那里不适合你,非你久留之地。我无言,只怕一开口所有的坚强在那一瞬间冰消雪融。是的,病了,而且所有的病都是来如山倒,去若抽丝。过了半响我答道:这里春季干燥风沙大,熬过这阵就好了。
放下电话的我茫然,目光掠过了清冷的天空,一个强烈的念头闪过我的心间:不如归去。我知道,在时间的轨道中若隐若现、挥之不去的是遥远的儿时的记忆,在我心灵深处,时时传来了这种呼唤的声音。记忆镂空的心绪,将我带入童年的往昔。
小时候,妈妈说我的名字是应因了燕子归来的时节而取的,所以我对那些自由自在天空中飞舞的燕子充满了羡慕和向往。为了让它们在我家院子里安巢落户,我和哥哥早早就在屋檐订下两根相距两三寸的大钉子,我将大人们尚未碾绳的麻衣一根根递给他,巴巴地看着他牢牢缠好了底座,方才放心离去。而后在某个春雨绵绵的清晨看到两只燕子,飞过村庄,穿过袅袅的炊烟,来到我家院子上空,在进入前,它们在院子上空婉转的叫上几声,像是在告诉我们,它们来了,那仿若从天而降的精灵,玄黑色的背,乳白色的腹,剪刀一样的翅膀和尾羽,在清晨的天空下显得非常优美。“啾,啾——啾——”清脆的声音,细而嫩,却能穿透时光,似乎就像是昨天的事。
燕子穿过院子,欢快地飞至屋檐下,两只爪子紧紧地抓住横梁上的那两个钉子,飞快地扇动着黑色的翅翼,欣喜的启程了自己对生活的的向往。它们和天色一起醒来,开始不知疲倦地一点一点从田野里衔来湿泥,一趟一趟从河边的草地上叼来草茎,一口一口和着自己的唾液,精心筑起自己的家来。在无数次的飞进飞出之后,一个向上向外扩展漏斗型椭圆燕窝出现在屋檐的横梁上,那种精致玲珑更象灰褐色泥土的工艺品。两只燕子欢乐地在燕窝里跳进跳出,歪着小脑袋叽叽喳喳地在我们头顶唱歌,我们在巢下尽情嬉戏玩耍,那时的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和谐而幸福的味道,单纯快乐的日子一年又一年。在成长的岁月里,我一直以为每年春天飞回的必定是去年离开的那些燕子。要不它怎能用剪子似的翅膀,用婉转温馨的声音,剪下春天的这般柔情呢?在那些春暖花开、风轻云静的日子,我时常看着它们低低地斜飞。这时候,我就会痴痴地站在田垄上,凝望天空,凝望燕子悠然飞翔在蓝天上飘逸的倩影。我总是在等待,等待着它掠过我的身旁,耳际总会卷起一缕轻柔的风;等待它小憩时落在我的前方,欢乐地抖动它的羽毛,传递着在天地间自由飞翔的快乐和梦想。咫尺天涯,我望着它恍若隔世相熟的眼光,我的心绪,竟柔柔地,醉在它们身上:醉在耳畔传来的声音,轻灵悠扬;醉在天空飞翔的身影,带着春天的芬芳。
往事,早已随着门前的小河流淌到陌生而遥远的地方;窗前那声声清婉的呢喃,也尘封于记忆的阑珊处,许多年在我黎明的朦胧睡意中不再将我唤醒。华年失落于河畔,岁月深埋于心底。这些年,虽然它飘然于我生命之外,却渗透在流年的骨子里从来不曾远离。当我们在时间之河再次相遇,在雄关戈壁那思念成风的地方,它竟站成了一处风景——燕鸣击石。每当“啾,啾——啾——”那熟悉的声音响起,我想那应是它在三生石畔幽幽的低鸣,那婉转的余韵似乎是在倾诉着千年的衷肠,叙说着远古时光里比翼的故事。仅仅是为了前世凝眸的等待,它化作了这塞外凄凄的菩提,那斩不断的牵牵绊绊,在时空之外,穿越沧海桑田,永远如梦如幻地双宿双飞。
回眸岭南,草长莺飞,生机盎然;凝望戈壁,风沙萧冷,荒漠凄寒;尽管繁华落尽,尽管瀚海阑干,但钟情于一弯翅痕依恋了一片蓝天。我仍然没有远离,追随于它天涯的身影:旭日初上,红柳枝头!
[此贴被风磬竹吟于2010-3-27 15:45:40编辑过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