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林夜话—描红
生于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的人都熟悉描红,小学三年级开始,学校就开设描红课程了,在印有红色字或空心红字的帖上覆一张薄薄的透明纸,孩子们在老师的辅导下,或抓或握着毛笔,仔细地描着红字,就像给白底的年画涂抹色彩一样。当毛笔尖散开时,男孩子们大多将笔尖含进嘴里抿,女孩子们则秀气地用手捻,课堂上,污了袖口的、双手乌黑的、嘴边墨迹斑斑如花脸猫的比比皆是,课后,老师和同学们都笑成了一团,描红课是我记忆中最快乐的课程。
生来好静的我似乎更适合描红,由于老师没有经过正规的书法训练,我们的描红课只能靠自己领悟了,我的诀窍是毛笔不要全部洇开,只在笔尖部分蘸上墨汁,先描外围,然后把中间空白部分补黑,这样做虽然费时,但描的字却很周正,老师并不在意你的方法是否正确,只要描的字中规中矩就好,我的描红作品自然常得到老师的表扬,多年以后才知道,其实那样的描红只是妄费了许多纸墨而已,于书法是并无半点益处的。
常得到老师表扬的描红作品中还有一幅是一位女同学的作品,记忆中她梳两条短辫子,没有一丝乱发,按现在的叫法好像是羊角辫,但似乎扎的没那么高,花格子上衣有两处补丁,颜色有些发白但很合身,五官清秀,名字很好听“玉红”, 即使描红课后,也不会有丝毫墨迹,给人干净利落的印象,由于时间久远,其他的已记不清楚了,但一次课后的不经意指点,使我受益匪浅。
一次描红课后,我正得意洋洋地欣赏自己的“作品”,她交作业经过我的课桌,指着我描的“上”字说:“最后一横应该先顿笔,结束的时候回笔,这样写比较好看。”,不等我回过神,就飘然而过,看着她的背影,我心里很是忿忿不平,心想,老师、同学都夸我的字描的好,你有啥了不起的,还指点我。从此,我便刻意关注她的描红作业,开始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妙处,经久,才发现她写的字浑然一体,棱角分明,一撇一捺间如刀削斧刻,此后才明白字不是描出来的。
很多年过去了,每次提笔写字的时候,总会想起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同学,一次和朋友酒后聊起写字的感想,他说:“最近我开始练毛笔字了,我总结了两点经验,你给评评。就是:落笔莫迟疑,转折需停顿。”。
是啊!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,当行即行,需停便停,适时回望,无悔此生。
2014年12月9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