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是个暖冬,几乎没怎么冷过,自然看不到雪花的倩影了。很喜欢下雪的感觉,可惜,“千呼万唤始出来,犹抱琵琶半遮面”。那天,欣喜地发现飘雪了,等我迫不及待穿上羽绒服准备赏雪时,一片雪花也没了。雪花真是调皮的鬼精灵,你越是想她、念她,她越是吊足了你的胃口,踪影皆无。也罢,明年再欣赏不迟。
还好,毕竟是北方人,对于雪的记忆,并不陌生。
记忆里下得最大的一次雪是我四、五岁时。灰蒙蒙的天空,雪花如玉色蝴蝶纷纷扬扬、似羽毛飘飘洒洒。刹那间,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景观令我目瞪口呆,欣喜又恐惧。
家里冷得似冰窖, 只有我和弟弟,小我两岁的弟弟一直嗜睡不醒,浑身发抖,额头像火炕一样热,知道弟弟病了,我害怕极了。北风夹杂着鹅毛般大雪扑进了门帘,铺天盖地下得愈来愈大, 又冷又饿的我背起了弟弟去找母亲。
来到寂静的村外,到处白茫茫一片,天地一色。雪白的原野、晶莹的树木、粉妆玉砌的山岚,缟素一片,一个人影也没有 。小小的我,第一次感到了荒凉、压抑、沉闷、绝望。背着沉沉的弟弟,累得气喘吁吁,只好回家。
我搂着瑟瑟发抖的弟弟,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,听着鬼哭狼嚎般的西北风怪叫着,眼巴巴望着一窝蜂似的雪片狂飞乱舞。担心着弟弟,盼望着母亲快点回来。好不容易熬到晚上,母亲像"雪人"一样终于回来了,火急火燎带弟弟看了赤脚医生,原来弟弟得了天花,所幸治疗及时,几天就好了,遗憾的是却传染给了我。
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,那次传染了整个村子的天花,夺走了几个鲜活的生命,包括我的一个玩伴。在寒冷的冬季,她孤零零地走了。
我患了严重的天花,高烧不退,昏迷不醒。迷迷糊糊中竟然梦着了已经死去的玩伴,她使劲拽我走,要我和她玩,梦中的我清楚她和我阴阳相隔,便拼命挣扎不去,就这样抗争了一晚上。清晨,我终于苏醒过来,浑身汗水湿透,吃力地睁开双眼,看到一贯坚强的母亲泪水涟涟,虚弱的我心里窃喜,母亲终于陪了我一晚上,生病了真好,“幸福”得跟花儿一样。医生忙乎了一晚上,终于将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。母亲现在说起此事,还后怕不已。
每次下雪,心里既喜又怕,喜欢雪花飘舞的浪漫,世界万物晶莹剔透的纯洁天然。但是大雪纷飞之时,总会忆起那场大雪,那个贫穷落后的年代,医疗条件极差,一个小小的天花,就可以夺走几条生命……永远忘不了弟弟极其“羡慕”地跟我说的一句话:“姐姐,要是我也像你一样生病了就好了,可以吃上好吃的。”所谓的“好吃”无非就是一碗鸡蛋面,一小撮葡萄干,葡萄干还是同村一位大爷给的,说是可以发汗。每每想起,一阵钻心的痛……
如今,经过拼搏,弟弟事业有成,而我不才,最起码衣食无忧。我们不免花钱大手大脚,高枕无忧。过年了,父亲要求我和弟弟去看望几个老家的亲戚,他们日子过得不景气,好几个打工。按理说我们是长辈......可是父命难违,只好去了。
去了,才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,父亲在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过去,不要忘记做人的本真和善良,善待那些需要帮助之人。居安思危,勤俭持家,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!哦,父亲,我懂了......
(写于2014年2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