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冬的一个清晨,和友人相约去吃牛肉面。
这是一家稍有些名气的牛肉面馆,里面的桌椅上都坐满了人。由于面馆的生意好,夏天的时候,会在面馆门外的窗户底下放些桌椅,常常是座无虚席。不过现在是初冬的季节了,哈一口气都会冻的雾气升腾,所以来吃饭的人都挤在屋里,外面的那些桌椅就显的孤零零了,寒风中透着冷清的寂寞。
友人忙着去开票端面,我则在找空闲的坐位。运气不错,墙角一张临时搭建只能坐两个人的窄窄餐桌上的顾客正好起身离去,我忙坐了下来。
友人乐呵呵地把面端了过来,一清二白三红四绿的牛肉面冒着新鲜的热气,闪耀着诱人的颜色,我俩迫不急待地一边吃,一边说笑着。
这时,进来一对老年夫妇。
老头可能有七十岁左右,零乱的头发有些花白,穿着一件洗的看不出颜色的浅色棉衣。他一手拎着菜,另一只手牵着一个比他矮半头、穿着绿色棉衣的老太太。奇怪的是,老太太带着一顶帽沿压的很低的帽子,几乎整张脸都压在了帽子底下。
他环顾四周,在没有找到可以坐下来的座位时,眼睛瞄上了我们。
由于桌子窄,我和友人只能坐在一排吃,还好,桌子挺长,为了吃饭方便,我俩稍稍拉开了些距离,这样中间就留下了一个空档。当老头瞄向我这张桌子时候,我想,我们这张桌子实在坐不下多余的人了,何况是两个人?
老头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板凳,挤了过来,把板凳放在我们餐桌对面中间的位置上,让紧跟在后面的老太太坐下,然后歉意地向我们点点头。
坐下来的老太太,仍是帽沿压的低低的,只能看到她嘴以下的部分。
一会儿,老头就乐呵呵地给老太太端来了一碟小菜,一碟牛肉,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。
窄窄的桌子又坐了一个人,还多上了两个小碟和碗,显的有些拥挤。
我们停止了说笑,专心吃起面来。
由于对面的老太太帽沿压的低,她吃饭的时候,只能看到她嘴巴。可能是年纪大了,当她大口吃牛肉面的时候,发现她嘴有些歪,吃起面来很费劲,张开的嘴巴周围布满了细小的皱纹。
老太太可能吃面吃热了,将头上压的很低的帽子推到了头顶。
这时,我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面:在她的右颧骨下方,长了一个有拳头那么大的瘤。由于瘤太大,就显的她的右脸颊很突巫,不仅如此,她的右眼还是瞎的,眼角下挂着一行半干半湿的泪渍。由于她脸部右边的瘤太大,整个面部都在集体地向右拉,显得她睁开的左眼睛不仅小,而且有些变形,看起来“面目狰狞”。
我愣了!
这才想起来,为什么她要把帽沿压的这么低,为什么刚才看到她吃饭时,嘴巴是歪的。
碗里的面我实在是吃不下了,有一种东西哽在我的喉咙里,吐也吐不出来,咽也咽不下去。
我忙将眼睛移向窗外,忽然看到老头正面对着我们坐在室外的窗户底下,他一个人坐在寒冷的窗外,缩着脖子吃着正冒着热气的牛肉面,桌上没有小菜,也没有牛肉,只有一碗面。
他时不时往我们这里看一下老太太,再看一下,眼神里充满了关切……
我感动了。
忽然想起电影里常见的一个结婚镜头:证婚人将娇美动人的新娘领到新郎面前,一字一句地说:“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,和她结为一体,爱她,安慰她,尊重她,保护她,像你爱自己一样。不论她生病或健康,富有或贫穷,始终忠于她,直到离开世界?”
新郎诚实而坚定地说:“我愿意!”
……